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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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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相見

空洞的幻夢終需抵達可以落住情感的現實。

無數處經過那裏, 無數次視而不見。

被影子折磨過無數次的晏澤寧,終於走了進去。

那是一位女修士的洞府。

洞府中有腐朽的花香,洞壁上掛著幹枯的花, 五顏六色, 薔薇、杏花、梅花、菊花,被流失水份的褐色葉子包裹在一起,而在這花瀑下面的,是一個花籃, 堅韌光滑的枝條有序地被人編在一起, 花籃把上探出一朵花苞,晏澤寧走近覆上這朵未開的花,幹涸的花片簌簌的剝落。

是桃花。

晏澤寧心臟突得一疼, 跌坐在一旁的凳子上。視線垂落到面前的桌子, 上面擺著一本書, 被人密密麻麻地圈著,每個圈著的字後面歪七扭八地寫著註解, 下面掩著一張黃白色的紙,紙上分明只落了兩個字。

世安。

晏澤寧輕輕撫摸著這兩個字。

一次又一次。

整張黃白紙,晏澤寧如同著了魔般,細細的摩挲, 從中央到邊緣, 直到看到紙邊那一點紅。

再落到腳下。

一片猩紅。

踩著那片凝血的地。

晏澤寧臉色瞬間慘白,全身顫抖,勉強靠著桌子才站起來,那一片紅讓他頭暈目眩, 閉眼後那紅尤在眼前,他胸口發悶, 如落巨石。

歇了一會兒後,他慢慢走進最裏處。

書桌前散亂地擺著十幾本書,床上被子整整齊齊地疊著,有兩床,一大一小。床帷被銀鉤勾著,床下有幾雙鞋,月白、淡紫、純黑、湖綠,上面繡著牡丹或者金魚。

屏風上掛著幾件外套,皆是湖綠色的。

再走進些。

晏澤寧靠在床邊,慢慢倒在床榻上,倚著枕頭,他嗅著枕頭的香味,不覺吸了幾口,手拿到那床被子抓起來蓋在臉上,鼻尖全是那熟悉的香味,他身子不覺又抖起來,張開嘴,想把這香味嚼進肚子裏,舌尖不覺伸出來,臉色泛紅,神思恍惚。

他探出頭,把那被子抱入懷中,慢慢摸著。

等回過神來,心緒震動。

他起身默站了一會兒,瞥見床頭上立著一個小娃娃,那小娃娃頭扭著,晏澤寧拿起它,頭就咕嚕咕嚕滾到腳邊。晏澤寧撿起來一瞧,心神大動,那張臉瞬間與那女人的影子重合,他不覺吐出兩個字:

“池……榆……”

一瞬間,所有的記憶如潮水般擠進他的腦海,憶魂的碎片快速與識海融合,晏澤寧頭疼欲裂。

驚夜抵進她的心臟。

倉皇無措的臉,不可置信的眼神。

她笑著。

笑得越來越大聲。

他割掉了她的舌頭。

他割掉了她的舌頭。

她在哪裏?!

晏澤寧即刻到了關押四人的地牢。聞熠告訴了他池榆的去處。一瞬間,晏澤寧就到了那座關押池榆十年之久的牢房。

“人呢?”他暴喝著。

“兩年前就不見了。”守牢弟子跪著答道,話音一落,就成了肉泥。

……

人跡罕至的山林深處,坐落著一小木屋。時值春日,小木屋外一片金黃燦爛的油菜花,微風招搖之時泛起金浪。

一紅色的身影在這花叢中穿尋,一女子搖著輪椅停在門檻處看著那紅色、圓滾滾的身影。

看著那女子,那紅色身影震翅飛進了女子的懷抱,若仔細看,那紅色身影赫然是一只酒蟲。那女子愛憐地摸著那酒蟲,對著酒蟲比劃了兩下。

酒蟲哭喪著臉,“小榆……我不想喝藥……好苦……我想吃花蜜……”

池榆搖搖頭,做了一個不行的手勢。

忽得,狂風四起,池榆伸手擋了一下,聽到一男子抱怨的聲音。

“真煩,說了給他們法器換靈藥,他們就是不給。若我是以前的性子,定殺了他們了事,還會陪他們護送東西換靈藥,想都別想。”陳雪蟠皺著眉,狹長的眼睛看著門邊的女人,“坐在門邊幹什麽,不怕哪裏跌著傷著,盡給我找麻煩。”陳雪蟠推著輪椅到屋裏,把到手的靈藥扔到池榆懷裏。

“你看,是不是這個。”

池榆點頭,看著他手臂上的傷,指了指。

“沒事,那些宵小哪裏傷得了我,只是些皮外傷。”陳雪蟠低頭,眼睛閃過一絲陰狠,他陪了那些人護送東西,那些人還想昧下他的靈藥,他就把他們全殺了,敢糊弄他……沒有將他們千刀萬剮,只是一劍了之,那些人怕不是走了狗屎運。

池榆接過靈藥,搖著輪椅走到廚房,陳雪蟠跟在她身後,到了廚房打下手。

氤氳的霧氣散在這片空間。

陳雪蟠看著池榆霧蒙蒙的臉,想到了他們剛出一劍門的事。

……

那時他將池榆背著,連夜離開一劍門,一路往東去,催動靈力長好了舌頭。在一座酒樓歇腳時,被一紈絝子弟攔住,問他身上的女人他賣不賣,雖然是問賣不賣池榆,但那眼神在他身上流連。

他心覺厭惡,立即拿劍就要打殺了那紈絝子弟,卻被池榆按住了手,她對他著搖搖頭,道:

[為何要殺了他?]

他道:“他讓我惡心。”

[那你說不賣,讓他走。]

“那怎麽能讓我洩火。”

[陳雪蟠,你要做情緒的傀儡嗎?你的人格是他塑造的,換而言之,你要一輩子這樣目中無人,自私驕矜,一輩子做他的傀儡嗎?他將你養成這樣的性子,他是何目的你不知道嗎,你身邊什麽朋友都沒有……]

他沈著臉松了手,撇頭對那人說了滾。

那人見勢不妙,自己早就偷偷溜走了。

……

池榆守著將藥煮好,陳雪蟠舀好藥,將小紅從陳雪蟠懷裏揪了出來,把藥湯遞到小紅嘴邊,小紅最怕陳雪蟠,扁著嘴含淚吃完了藥。池榆餵了它一粒糖丸,將它抱在懷裏細細安撫。

小紅在池榆牢裏的那十年,幾乎是日日排酒泡給池榆喝,結果因為太過頻繁的排酒泡,排酒泡的器官病變了,連帶著身體其他部位也開始病變,一開始,它身體發高燒,溫度下不來,急得池榆整宿整宿沒合眼,找了大夫,才知道病因。大夫給了藥方,藥方其中一味藥——紫雪蓮,非常稀少,並不好找,但這味藥用量又大,所以陳雪蟠時不時外出去找這靈藥。

池榆將小紅哄睡後,陳雪蟠將小紅從池榆懷裏扒拉出來丟在床上。他最見不得這蟲子有事沒事就往池榆懷裏鉆,哭兮兮的惹得池榆天天哄著它。

陳雪蟠轉頭去了廚房,又熬了一碗藥。池榆慢慢喝著,陳雪蟠盯著池榆道:

“你的眼睛怎麽樣了?”

“你的識海……還是破的嗎?”

池榆頓了一下,[眼睛還是那樣,看東西模糊,識海還是破的。]

“那可怎麽辦,你以後怎麽修煉?”

池榆淡淡笑了一下,[其實不用修煉也好。你也不用為著我這識海整日愁眉苦臉,我原來就只修到煉氣七階,天賦也不高,也沒甚可惜。]

陳雪蟠的心慢慢沈了。

良久,他道:

“我聽說靈境裏有治療識海的靈藥,我明日就去,你在這裏等我。”

池榆擡起頭,問:

[陳雪蟠,你該不會喜歡我吧。]

陳雪蟠臉一紅,拍案而起,驚叫道:“怎麽可能?我怎麽可能喜歡你,你糊塗了吧,你要臉沒臉,要天賦沒天賦,現在還是個殘疾人,我怎麽可能喜歡你,你這種人我在大街上一抓一大把,指望我瞧得上你,你做夢。該不會是你沒安好心……”

池榆低頭,安心喝藥。

喝完藥後,池榆準備歇息,陳雪蟠把池榆推到床邊,“你換下的衣服呢?”

池榆指了指不遠處一盆衣服,陳雪蟠把這盆衣服端出去,連夜洗了曬在外面。

……

第二天一早,陳雪蟠就走了,池榆與小紅在木屋裏過了幾天。

是日,烏雲蓋頂,狂風大作,池榆想出去收衣服,推著輪椅走到門檻邊。欲打開門時,忽聽到陳雪蟠的尖叫聲:

“池榆快跑——”

池榆一驚,抱著小紅打開遁地符,卻還在原地。

這周圍,被人設了結界。

是什麽人?

池榆心驚膽顫推開門,看見烏蒙蒙的一片天下,陳雪蟠血肉模糊被人踩在腳下,那樣子,已然不成人形,她扒著門沿,視線落到踩著陳雪蟠的人身上,想替陳雪蟠求饒。

四目相對之時,卻覺得這人異常熟悉。

晏澤寧看著坐在輪椅上的女人,樣子沒變,比以前瘦了,伶仃的不成樣子,耳側還有一縷白發,身子蜷著,白著臉眼神驚惶地看著他,她這副樣子,他已經痛到緩不過氣來。

“宸……寧……”

他聽見自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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